抗戰勝利80周年｜現代「花木蘭」勇赴前線　華僑兒女「航空救國」

（大公報記者 黃寶儀 江門報道）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得克薩斯州。一架飛機因故障迫降在一片農田裏，飛機上走下來一名亞洲面孔的女性飛行員，這讓當地農夫大為緊張，以為這是日軍的飛機，於是抄起乾草叉就衝了過去，女飛行員立刻指着自己的軍裝大聲表明美軍身份。這位女飛行員就是李月英，一名華僑兒女。作為第一位亞裔美國女戰鬥機飛行員，李月英在保家衛國的飛行生涯中，拒絕性別、種族等各種限制無畏前行，因傷殉職時，年僅32歲。

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廣東五邑僑胞們積極參與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其中不乏現代「花木蘭」身影。「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她們在前線和無數為革命前赴後繼的有志之士一起，為戰爭勝利奉獻青春與血汗，向世人展現了中華兒女的勇氣與智慧。

「航空救國」是抗日戰爭中濃墨重彩的一筆。走進廣東江門市博物館基本陳列「根在僑鄉」的「鑄造豐碑」單元，會看見一尊頭戴鋼盔、身穿空軍服飾、手持長槍的飛行員人像立在展板前，其眼神堅毅、直視前方，僑胞兒女在民族危亡之際挺身而出的堅定決心展露無遺。

1912年出生在美國俄勒岡州的李月英，從小對航空事業充滿嚮往，她立志要成為美國第一個擁有飛行員執照的亞裔美國女性。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報名進入由華僑創辦的波特蘭中華航空學校學習駕駛飛機。在校期間，李月英每天早上4點就起床學習飛行。1932年10月24日，李月英通過了嚴格的飛行員考試，獲得了私人飛行員執照，成了第一位在美國取得此資格的美籍華裔女性。

天妒英才 李月英因撞機意外不治

畢業後李月英立刻回到中國，前往中國政府航空委員會報到，希望能當空軍飛行員，抗擊日寇。儘管中國軍隊非常需要訓練有素的飛行員，但由於當時空軍拒絕女性執行戰鬥任務，李月英並未得到上戰場的機會。直到1941年12月，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正式對日宣戰。李月英立即應召加入美國空軍，在空軍第三大隊擔任運輸機飛行員。

隨着戰事的不斷擴大，美國急需大量飛行員。1942年，婦女空軍服務飛行隊成立，專門負責訓練女飛行員，支援前線作戰，李月英知道後，立刻報名參加訓練。江門市博物館宣教文創部職員黃炳宏告訴記者，當時有超過2.5萬名女性申請，但被錄取接受飛行訓練的僅1830人，其中有1074人完成培訓。

天妒英才。1944年11月23日，在執行任務時，李月英駕駛的飛機與另一架飛機意外相撞並起火墜毀在跑道上。因傷勢過重，李月英於11月25日在醫院不治身亡，年僅32歲。

年過80華裔飛虎隊員 回國探親捐文物

1941年，一大批美國青年飛行員在陳納德將軍的率領下，組建中國空軍美國志願援華航空隊。這支實力強勁的空軍，將戰機機頭繪成鯊魚頭震懾日軍，隊標為帶翼小老虎象徵迅猛戰力，「飛虎隊」由此得名。據不完全統計，這支隊伍中有1000多人是來自美國和加拿大的華僑華人，其中大部分祖籍在廣東五邑地區。

「來華助戰洋人，軍民一體救護。」江門市博物館內，一張絲質「救命血幅」的繁體漢字上方，一個潦草的英語簽名「Tex Hill」格外醒目。這是抗日戰爭期間美國在華空軍飛行員的「標配」，當他們被迫跳傘時，可以用「血幅」向當地民眾表明身份，請求救助。

這份文物由美國飛虎隊研究院院長、知名華人收藏家陳燦培及其夫人捐贈。記者從江門市博物館獲悉，該館收錄最早的飛虎隊文物，是2007年11名飛虎隊華裔隊員回中國探親時帶回來的，當時他們中有人已年過80歲。在他們的捐贈支持下，美國華裔空軍士兵陳其操捐贈的飛虎隊美軍外套、印有飛虎隊五邑籍飛行員抗日殺敵事跡的「航空救國」宣傳海報、由飛虎隊中華裔隊員組成的美國東灣屋侖華埠遠征退伍軍人3956分會會旗等各類展品，為觀眾勾勒出飛虎隊中僑胞的英勇身影。

受父感召 親兄弟從軍抗戰衛國

江門市博物館中，一張泛黃的電報引起很多觀眾的興趣。那是一份訃告電報，上面寫着「轉張炳聯老先生瞻，令郎益民於本午在洛陽駕機遇敵驅逐機撞擊陣亡」。電報中提到的張炳聯，是祖籍江門的美國華僑商人。抗戰期間，他和無數心繫祖國的海外僑胞一樣，用盡一切辦法為抗戰捐款。

當時中國空軍各類人才短缺，美國華僑踴躍集資開辦多所航空學校，張炳聯不僅捐款資助，還把自己的兒子張益民也送去航校學習。在父親強烈的家國情懷感染下，張益民成長為一位正直的愛國青年。為了保家衛國，他刻苦學習航空技術。1934年，21歲的張益民以優秀學員畢業，懷揣着「航空救國」的理想，回國加入中國空軍，任空軍第七大隊第十二中隊少尉飛行員。

1937年11月11日，日軍戰機逼近洛陽，張益民為保衛家園登上自己編號為605的可賽戰機，衝上了洛陽上空。在對抗中，張益民以一敵三，終因寡不敵眾，人機均在空中中彈。當人們找到這位年僅24歲的英雄時，他的遺體已被燒成焦炭。

收到電報的張炳聯強忍着巨大的悲痛提筆寫信，向部隊詢問兒子戰鬥犧牲的詳細過程。當他得知兒子不畏生死，英勇殺敵後，他做出了一個令大家為之動容的決定：把國民政府發放的英雄撫恤金全部捐出。一直到抗戰勝利，張炳聯仍堅持不斷為抗戰捐款。在強烈的精神感召下，張益民的弟弟張發文也同樣踏上了從軍救國的征程。

抗日航空英烈 江門籍達逾80人

從中國航空之父馮如，到中國航空抗戰捐軀第一人黃毓全；從駕機飛越駝峰的陳文寬，到組建飛虎隊空勤大隊的關鍵人物余新賢；從火箭控制系統專家梁思禮，到飛行器導航控制專家馮培德……近百年來，一代代五邑航空人為了民族獨立、祖國振興而前赴後繼，為國家和民族的航空事業添磚加瓦。

2024年4月，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紀念館公布了最新的中國籍抗日航空英烈名單，共有1468人，其中有名有姓的江門籍英雄共有82名。有統計數據顯示，抗戰期間，五邑籍華僑飛行員擊落或炸毀敵機89架，傷4架。

抗戰期間，當祖國陷入飛機緊缺的困境，五邑籍華僑同樣挺身而出，扛起捐機與造機的雙重擔當。據有關資料，抗戰時期，五邑籍華僑捐獻的飛機，共有50架之多。在美國舊金山，台山籍僑領鄺炳舜率先捐出10萬美元，並動員僑胞募集15萬美元，於1944年開辦「中國飛機廠」。國內的韶關飛機製造廠，台山籍華僑梅龍安、開平籍華僑周寶衡與林福元先後擔任廠長，三人皆在美國取得工程師資格，帶領以五邑籍華僑為主的技術團隊，在艱難困苦中打破中國無法自主製造戰機的困局，為航空救國大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駝峰天使黃歡笑 守護英雄生命

1912年，黃歡笑出生在廣東新會，4歲隨家人移居澳門，高中畢業後，考入香港瑪麗醫院高等護士學校，開始了護士生涯。1941年，日軍佔領香港，她親眼目睹了日軍的暴行，在得知美軍戰地醫院需要懂英文的護士後，黃歡笑決定奔赴前線。

冒着生命危險，黃歡笑輾轉澳門、梧州、柳州、桂林等地，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在1942年底抵達了當時美軍醫院總部的所在地──重慶，隨後被分配到昆明，最後來到了第14航空隊的雲南驛醫院，也是「駝峰航線」前線。在這裏，每天都有無數在戰鬥中負傷的士兵被送到醫院救治。黃歡笑幾乎全天不間斷地工作，她重複着剪開衣服、止血、清洗傷口的工作；給因骨折而不能翻身的病人按摩，讓病人免受褥瘡之苦……每當空襲的警報響起，黃歡笑要攙扶病人到防空洞躲避，每一天都處在極度危險的境地。

多年後，回憶起這段歲月，黃歡笑說：「我們每天都在救護前線下來的受傷英雄，每天都在等待着打勝仗的好消息。」被美國士兵昵稱為「Wonderful Woman」的黃歡笑，成了戰地醫院中的一道亮麗風景，她與飛虎英雄們並肩作戰，直到抗戰勝利。

（來源：大公報A7：要聞 2025/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