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論｜破解政策堵點：多維發力釋放中國消費市場潛能

文/秦漢

在全球經濟格局深度調整、中美貿易摩擦持續的背景下，外部市場不確定性顯著增加，傳統外貿出口面臨嚴峻挑戰。據海關總署數據顯示，2023年我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雖保持增長，但對美出口額出現一定程度下滑，貿易環境的複雜性與不確定性進一步凸顯。在此形勢下，擴大內需、提振消費不僅是優化經濟結構的內在要求，更是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新發展格局、增強經濟抗風險能力的關鍵舉措。

國務院高度重視消費對經濟的基礎性作用，於2023年7月28日經國務院辦公廳同意，國家發展改革委發布《關於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從穩定大宗消費、擴大服務消費等6大方面提出20條具體舉措；2024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進一步強調大力提振消費，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這些政策的出台，彰顯了國家將消費作為暢通國內大循環、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關鍵引擎的決心。

然而，政策落地過程中，消費場景限制、產品供給不足等問題依然突出，部分領域甚至出現政策執行與消費促進目標相悖的現象。這些矛盾的本質，是「風險管控思維」與「市場活力釋放」的失衡，亟需通過系統性改革破除堵點，推動國務院促消費政策從「文件部署」轉化為「市場實效」。以下從多領域展開具體分析：

一、多領域政策限制現狀與矛盾剖析

（一）高爾夫產業：資源錯配下的千億級市場沉睡

表面出於土地資源保護與生態考量的高爾夫球場建設限制，實則暴露政策制定對新興消費需求的認知滯後。我國擁有大量荒山、湖泊等閑置土地資源，卻因「一刀切」政策，無法與高端體育消費需求有效對接。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高爾夫球運動人數約為98.53萬人，若消費人群以每年千分之一的速度增長，20年內將突破5000萬。以一家正常運營的高爾夫球場至少需350名專業人才計算，當前416家球場規模下，專業人才缺口超10萬人，球場數量缺口更為顯著。

橫向對比國際市場，美國3.32億人口擁有15962座高爾夫球場，日本1.25億人口配備2350個營業球場，愛爾蘭530.76萬人口即有400多個球場 ，而我國14.43億人口僅有416家球場（超390家正常開業）。美國高爾夫產業貢獻GDP佔比達0.6%，中國卻不足0.03%，14億人口的市場潛力甚至不及愛爾蘭。若能基於生態保護與資源利用的平衡原則，科學規劃、適度開放，不僅可激活千億級消費市場，還能盤活閑置土地資源，實現生態與經濟效益雙贏。

（二）交通工具消費領域：限購政策的「雙刃劍」效應

部分城市實施的汽車限購政策，雖旨在緩解交通擁堵與環境污染，卻抑制了居民購車需求。以北京為例，搖號購車中籤率持續走低，部分家庭苦等多年仍未中籤，大量潛在汽車消費被長期擱置。相關統計顯示，若適度放寬限購政策，僅北京地區每年新增汽車消費額有望突破百億元，疊加後續保養、維修、加油等衍生消費，對經濟的拉動效應將更為顯著。值得注意的是，《關於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明確提出各地區不得新增汽車限購措施，已實施限購的地區要因地制宜優化，還應落實新能源汽車車輛購置稅減免等政策，這為汽車消費領域的政策優化指明方向。但當前部分城市仍未完全放開限購，導致汽車消費市場活力不足，大量消費者的購車需求被抑制，難以形成有效的消費拉動。

（三）住房消費方面：調控政策的「過猶不及」

嚴格的房地產調控政策在穩定房價的同時，過度限制了改善性住房需求。部分城市對二套房、三套房設置高達60%甚至更高的首付比例，以及上浮10%-20%的貸款利率，使改善型購房者望而卻步。這不僅影響房地產市場的健康循環，更抑制了裝修、傢具、家電等關聯產業消費。據測算，一套普通改善型住房的裝修及配套消費可達30 - 50萬元，若能合理調整政策，精準滿足居民改善需求，將形成從購房到家居消費的完整經濟鏈條。《關於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中提出支持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做好保交樓等工作，在超大特大城市積極穩步推進城中村改造；《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也提到要更好滿足住房消費需求，加力實施城中村和危舊房改造，充分釋放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潛力 。然而，在實際執行中，部分地方政策執行過於僵化，未能充分落實國家促進住房消費的政策精神，導致住房消費市場活躍度不高。

（四）服務消費領域：整頓中的「誤傷」現象

校外培訓行業整頓雖規範了市場秩序，但「一刀切」的政策執行導致合法合規、優質的教育培訓服務供給銳減。許多家長對藝術、科學實驗等素質教育需求旺盛，卻因政策限制面臨培訓機構數量減少、服務價格攀升的困境。這不僅削弱了家長的消費意願，更影響了教材、教具、場地租賃等上下游產業發展。相比之下，日本通過「教育振興計劃」，既嚴格監管又鼓勵創新，推動素質教育與消費市場協同發展。國務院發布的《關於促進服務消費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中提出推動高等院校、科研機構、社會組織開放優質教育資源，推動社會培訓機構面向公眾需求提高服務質量，有望為該領域政策調整提供思路。但目前，服務消費領域仍存在政策執行不夠靈活，缺乏差異化管理的問題，使得部分優質服務消費難以得到有效釋放。

（五）金融消費領域：風險管控下的活力抑制

消費貸用途限制政策雖有合理性，但在執行中因審核嚴苛，限制了正常消費活力。高端電子產品購買、海外遊學等大額消費，常因難以提供完整消費憑證而無法獲得貸款支持。某商業銀行數據顯示，因憑證審核問題被拒的消費貸申請中，60%以上屬於合理消費需求。這一現象不僅抑制了消費升級，也制約了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能。相關促消費政策應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優化消費貸政策，簡化貸款審批流程，提高消費者獲得消費貸的便利性。然而，當前金融機構出於風險控制考慮，對消費貸審批仍較為嚴格，導致消費者的消費需求難以通過金融手段得到有效滿足，阻礙了消費市場的進一步發展。

（六）文化娛樂消費方面：新興業態的「成長困境」

密室逃脫、劇本殺等新興娛樂形式面臨場地審批複雜、內容審核模糊等政策障礙。由於缺乏明確行業標準，商家在投資擴店時顧慮重重，行業創新動力不足。反觀日本動漫主題娛樂產業，政府通過設立專項扶持基金、簡化審批流程等措施，形成從內容創作到衍生品開發的完整產業鏈，年帶動消費超萬億日元。《關於促進服務消費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指出要豐富影片供給，支持以分線發行等差異化模式發行影片，促進電影關聯消費，鼓勵沉浸體驗、劇本娛樂、數字藝術、線上演播等新業態發展，為新興文化娛樂業態發展帶來積極信號。但在實際操作中，新興文化娛樂業態仍面臨政策落地緩慢、扶持力度不足等問題，限制了行業規模的擴大和消費潛力的挖掘。

二、系統性破局：構建政策優化與市場激活的協同機制

在中美貿易摩擦導致外部需求波動的背景下，加速破除國內消費堵點、釋放內需潛力已刻不容緩。只有充分激活14億人口的消費市場，才能有效降低經濟增長對外部市場的依賴，為經濟穩定增長築牢根基。結合國務院系列促消費政策，可從以下維度構建協同機制：

（一）精準施策：建立「分類調控」政策體系

1. 高爾夫產業：制定「生態分級」建設標準，在生態脆弱區禁止新建球場，在閑置土地資源豐富地區試點「小型智能化+光伏球場」模式，配套稅收減免政策，鼓勵企業採用節水灌溉、草坪循環利用等環保技術。明確球場建設的土地利用規範，對於利用荒山、荒灘等未利用地建設高爾夫球場的，在符合規劃和生態保護要求的前提下，簡化審批流程，加快項目落地。

2. 交通工具消費：推行「指標動態分配」機制，根據城市交通承載力與新能源汽車滲透率，科學調整購車指標；對購買新能源汽車的家庭給予最高3萬元補貼，並減免充電樁安裝費用。嚴格落實國務院政策，因地制宜優化汽車限購措施，促進汽車更新消費，加大汽車消費金融支持力度。例如，對於老舊燃油車置換新能源汽車的消費者，給予額外的置換補貼；鼓勵金融機構開發多樣化的汽車消費金融產品，降低消費者購車門檻。

3. 住房消費：實施「改善型住房定向支持」政策，對持有唯一住房滿5年的置換家庭，首付比例降至30%，貸款利率參照首套房標準，同時加大保障性住房供應，分流剛性需求。貫徹落實國務院關於支持剛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的政策，做好保交樓、保民生、保穩定工作，完善住房保障基礎性制度和支持政策。加強對房地產市場的監管，規範房地產開發、銷售、中介等環節，維護市場秩序，確保政策紅利真正惠及消費者。

（二）優化環境：打造消費市場「軟基建」

1. 強化消費者權益保護：建立全國統一的消費投訴智能平台，運用大數據分析高頻消費糾紛，對侵害消費者權益行為實施「熔斷機制」，情節嚴重者直接吊銷營業執照。完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律法規，加大對虛假宣傳、價格欺詐、假冒偽劣等違法行為的懲處力度，提高違法成本，增強消費者的消費信心。

2. 規範市場秩序：開展重點領域專項整治行動，利用區塊鏈技術建立商品溯源體系，對假冒偽劣產品實施「全鏈條追責」，提高違法成本。加強市場監管部門之間的協同配合，建立健全聯合執法機制，形成監管合力，營造公平、公正、透明的市場環境。

（三）創新驅動：培育消費增長新動能

1. 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設立「消費創新專項基金」，支持企業開發AR試衣、虛擬高爾夫教學等線上消費場景；鼓勵實體商家搭建「線上+線下」融合平台，實現「雲逛街」「雲購物」等新模式。加強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提高網絡覆蓋範圍和質量，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技術支撐。引導企業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精準把握消費者需求，提供個性化的產品和服務。

2. 培育新興消費熱點：將密室逃脫、劇本殺納入文旅產業扶持範疇，制定內容創作指導手冊，舉辦行業創新大賽，打造一批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沉浸式娛樂IP。藉助《關於促進服務消費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東風，加快培育新興消費熱點，推動數字消費、綠色消費、健康消費等新型消費發展。加強對新興消費領域的人才培養，建立產學研合作機制，為新興消費發展提供人才保障。

（四）強化國際合作與競爭

面對中美貿易摩擦，我國在擴大內需的同時，還需提升消費市場的國際競爭力。一方面，借鑒國際先進經驗完善消費政策，如學習日本在服務消費領域的精細化管理、美國在新興消費場景的創新模式；另一方面，推動本土消費品牌「走出去」，通過跨境電商、海外營銷等渠道，擴大中國產品與服務在國際市場的影響力。以新能源汽車為例，我國不僅要通過政策優化釋放國內消費潛力，還應持續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增強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優勢，形成「內需外需協同發力」的新局面。加強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的貿易合作，積極參與國際消費規則制定，推動建立更加公平、合理的國際消費市場秩序。

破解政策堵點、釋放消費潛能，不僅需要打破慣性思維的桎梏，更要構建「政策引導、市場主導、創新驅動」的協同發展模式。在中美貿易戰的複雜形勢下，唯有緊密圍繞國務院系列促消費政策，從多領域、多角度精準發力，方能將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轉化為高質量發展勝勢，讓消費真正成為驅動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強勁引擎，為應對外部挑戰、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提供堅實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