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論 | 香港發展氫能行業 宜以科技研發和投資參與為突破點

環境及生態局6月17日公布《香港氫能發展策略》。(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 麥鈞傑 攝)

文/蔣湖

昨天下午,香港環境及生態局向公眾發表《香港氫能發展策略》,表明特區政府對發展氫能行業的未來構想和落地規劃。

謝展寰局長在現場會上表示,「當局會就規管用作或擬用作燃料的氫氣生產、儲存、運送或供應制定法律基礎,明年向立法會提交修例建議;2027年將會擬備對接國際的氫能標準認證模式,並會推動區域合作、境外投資、共同開發或輸入氫能,推動香港成為國家發展氫能源的一個示範基地,助力氫能產業在一帶一路發展」。謝展寰還稱,「目前已為製造、儲運和使用氫能,展開了相關準備工作」。

香港有沒有必要以及如何制定面向未來的新能源政策,是一個宏闊命題,看起來離普通香港市民的生活甚遠。而其中又涉及眾多技術問題和核心細節,如氫能是什麼,為何要發展氫能,國內的氫能政策如何制定,氫能技術在國際上狀況怎樣,國際社會的主流看法如何等等,都需要有一定基礎知識和理性思考能力才能有所得着,實在非本文所能承載。這裏只能先介紹一些目前在理論和實務界已有共識的看法,有共識,才能下一步凝聚為行動。

能源是支撐經濟發展和社會運轉的基本命脈。目前來看,推動包括氫能在內的新能源行業發展,在中國和國際社會,都已是一種大勢所趨。

在中國,隨着近四十年來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的加深,中國已成為全球能源消費大國。但與此同時,中國的能源問題也越發凸顯:能源對外依存度高、結構有待優化、碳排放量大。這使得能源的可持續發展、行業轉型、保障供應安全,成為需要重點應對的經濟和社會問題。而作為一種來源豐富、綠色低碳、應用廣泛的二次能源,隨着開發技術的進步,氫能可逐步發展為中國能源轉型的重要載體。

由此,兩年前的2022年3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國家能源局聯合印發《氫能產業發展中長期規劃(2021-2035年)》,明確氫能是未來國家能源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及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重點發展方向。氫能作為高效低碳的能源載體、綠色清潔的工業原料,在交通、工業、建築、電力等多領域擁有非常豐富的落地場景,未來有望獲得快速發展。

國際社會方面,2016年,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主要國家正式簽署《巴黎協定》,提出本世紀後半葉要實現全球淨零排放:控制全球溫升較工業化前不超過2℃,努力將其控制在1.5℃以下。為實現2℃的溫升目標,全球碳排放必須在2070年左右實現碳中和;而要實現1.5℃的目標,全球需要在2050年左右實現碳中和。

至目前為止,全球已有超過130個國家和地區提出了實現「零碳」或「碳中和」的氣候目標,其中包括歐盟、英國、日本、韓國在內的17個國家和地區,已有針對性立法。由此,《巴黎協定》提出的零碳願景,成為全球範圍內氫能發展的首要驅動力;而發展綠氫,則是實現碳中和路徑的重要抓手。

《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二十八次締約方大會(COP28)就《巴黎協定》首次全球盤點達成共識。(路透社)

具體來看,當前全球氫能產量約7,000萬噸,且主要為化石能源制氫。隨着全球低碳轉型進程的加快,氫能特別是清潔氫能,將得到迅速發展。根據國際主要能源機構的預測,到2050年,氫能產量將達到5-8億噸區間,且基本為以藍氫和綠氫為代表的清潔氫能。從佔比角度來看,氫能有望從目前僅約0.1%全球能源佔比,上升到2050年的12%以上。

目前,氫能產業鏈主要包括上游制氫,中游氫儲運、加氫站,以及下游交通、工業、發電以及建築等多元化的應用場景。

如此面向未來的「攪拌式創新」,意味着從零到一,從科學理論、到技術、再到商業化的系統性體系建立,其中孕育着大量令人振奮的創新機會。伴隨這個過程,亦將大概率誕生大量類似比亞迪創始人王傳福式的科技企業家和福布斯榜入圍者。可以稍稍暢想一下,中國只有四十餘年開放史,就誕生了全世界僅次於美國的億萬富翁群體。對那些新一代卓有才華的科學家、工程師和企業家們來說,此一巨大的能源轉型變革機會,無疑是又一個無比遼闊的星辰大海。

理想可以高遠,但春華到秋實的過程總是漫長而艱難。創新不可能一蹴而就,通往偉大的羅馬之路,只能一步步去走。這也是香港環境及生態局此次發表《香港氫能發展策略》後,所必須面對的難點與挑戰所在。對此全世界科學界、實業界都是機遇和挑戰同在的創新課題,香港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哪些是香港的優勢所在,需要ALL IN跟進,哪些又是必須繞開的關卡、暗坑甚至懸崖,不必上繳昂貴學費?

對香港來說,當此行業在科技研究和產業變革領域都還在早期階段之際,確實需要既做到底層思考盡量算無遺策,同時頂層布局又要有前瞻性和可執行性。

首先,從科技研發角度來看,雖然前景遠大,但受制於研發水平,氫能行業發展目前還處在大規模產業化早期。比如從氫氣產生的源頭來說,目前根據製取方式和碳排放量的不同,將氫能按顏色主要分為灰氫、藍氫和綠氫三種。其中灰氫是通過化石燃料(天然氣、煤等)轉化反應製取,生產成本低、技術成熟,是目前最常見的制氫方式,但會在制氫過程中釋放一定二氧化碳,不能完全實現無碳綠色生產,故而被稱為灰氫。被稱為「零碳氫氣」的綠氫,是通過光電、風電等可再生能源電解水制氫,基本不產生溫室氣體,是氫能利用最理想的形態。目前受制於技術門檻和較高的製取成本,實現大規模應用還有待時日。

其次,從產業應用來說,我國氫能產業以降碳為目標,在工業、交通、發電等行業正探索展開多元化、商業化應用。氫能源產業鏈包括制氫端、儲運端、應用端(包括氫燃料電池及其他各類應用),與鋰電池產業鏈相比,氫能源產業鏈更長,複雜度更高,商業化前景更廣闊。就在今年2月,國家交通運輸部就發布了「關於國家電力投資集團有限公司開展重卡換電站建設組網與運營示範等交通強國建設試點工作的意見」,「原則同意在重卡換電站建設組網與運營示範、氫燃料電池研發與氫能交通運營平台應用、城市級綠能交通體系建設與應用等方面開展試點」。萬億級產業圖景就此展開。

在技術研發和產業發展挑戰與機遇並存的當下,香港該扮演什麼角色?

C919飛機飛越維多利亞港上空的一刻。(政府新聞處資料圖)

由於中國疆域遼闊,各地區資源稟賦不同,各地發展氫能產業也只能「因地制宜」,比如西部地區可再生資源富足、產業發展成本低、示範應用潛力大,那就可以打造規模化綠氫供應基地、規模化應用場景,以推動產業發展。

對香港來說,由於香港沒有裝備製造等工業門類,地域狹小,政府可控資源相對不足,又加上傳統放任自由的經濟政策所約束,因此在工業製造、交通建設、能源生產等領域,缺乏內地在舉國體制下可以大力拓展培育的各種應用場景,無法像內地的地方政府那樣大張旗鼓,「用一張白紙,描畫最美的藍圖」,只能因地制宜,尋找香港自己的氫能產業參與之道。

筆者建議,香港可在如下兩個領域發力,這或是香港參與氫能產業的合適突破點:

一是利用香港的科研優勢,發揮香港有很強技術創新能力這一特點,推動科技界在新能源特別是氫能研發領域的研發進程。香港擁有五所進入QS世界前一百名的大學,又處在東西方文化科技交流的最前端,在一百多年裏貢獻出如高琨、丘成桐這樣有世界級貢獻的本土科技人才,和類似SARS病毒研究等在內的國際級科研成果,這是無愧於世界的科技影響力,亦是香港參與高端領域科技競爭的底氣所在。

蔡若蓮(右)到訪北京清華大學,並與求真書院院長丘成桐教授(左)會面。(政府新聞處)

二是利用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資本優勢,特別是發揮香港作為「超級連接器」的地緣優勢,通過國際國內合作,深度參與國內在裝備製造基礎堅實、應用場景豐富等優勢下所必然出現的技術創新升級和產業投資機會,以VC/PE方式提前布局,積極參加此一產業盛宴。如果做不到直接下場,至少也要變成能站在一旁鼓掌的參與者。

從昨天現場會公布的細節來看,特區政府將從制訂標準、區域合作、技術示範、投資推廣四方面集中推進工作。以筆者的視角來看,這是從香港實際情況出發,相對周全和務實的應對方案,不過也要誠實指出,對比內地其他主要城市,前三條應對之策,更像是亡羊補牢、而非未雨綢繆之道。比如就以第一條「制訂標準」來看,截至2022年底,國內就已發布氫能相關國家標準102項、行業標準30項、團體標準136項、地方標準19項,氫能標準體系正逐步健全。

香港氫能發展已起步。(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 麥鈞傑 攝)

當然,也許有關方面早已準確就緒,只是基於多幹少說、幹了再說的職場規則,暫時不說而已。好在筆者只是野芹獻曝,無非是希望能盡一份言責,真心期待好消息能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