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館布魯斯展｜「沮喪」藝術家和「對比平衡」荒誕藝術品

（大公文匯全媒體 記者 周禹含）大館當代美術館今日（15日）起隆重呈獻當今深具影響力的美國藝術家布魯斯·瑙曼的大型調查展。今次展覽為瑙曼在亞洲的首個大型展覽，展覽由大館與布魯斯·瑙曼工作室共同策劃，將檢視藝術家整段異彩紛呈的創作生涯，展期為即日起至8月18日。

今次展覽取材自瑙曼2021年於威尼斯海關大樓博物館（Punta Della Dogana）舉行的展覽「對立式平衡研究」（Contrapposto Studies），重新審視藝術家一貫運用的創作要素，包括早期的霓虹燈作品，到最近的「對立式平衡」（Contrapposto）系列，以及60多年來所創作的大型雕塑和聲音裝置。

瑙曼的作品善用聲音、影像、各類材質等多種媒介，所傳遞的內涵與情感豐沛而模糊，似乎可以有多種解讀方法。記者從中感知到的，是一種「對比與平衡」，它在於瑙曼的藝術表現手法，更在於他在沮喪無奈中對和諧、和平的追求。

不同於許多「創造美的藝術家」，瑙曼的作品源於對人間境況的沮喪。「搞不懂人們如何會拒絕互相理解，人對人怎麼可以如此殘酷。」今次展覽的許多展品便荒誕而有深意地詮釋了這句感嘆。

一件名為《南美之圈》的展品，記者見到這個巨大環形裝置，首先想到的是行星，然而展品的真正內核與行星這個浩瀚意象大相逕庭。天花板上垂下的一張兒童遊戲裝置「音樂椅」化身酷刑的座椅，圍繞椅子的金屬圓環則象徵行刑的密室。一圈圓環似乎在邀請「觀眾」見證行刑，又似乎阻止眾人靠近刑椅。遊戲椅和行刑椅，邀請觀刑與阻止靠近，看似浩大包容實則冷酷可怖的大圓環，每一組元素似乎我中有你，卻又營造出極致的反差與壓抑，迫使觀眾回顧南美歷史中那段令人不安的政治壓迫。

同樣體現「相生又相對」的展品還有兩組霓虹裝置。《原始/戰爭》，這件霓虹燈裝置以交替閃爍的「RAW」（原始）和「WAR」（戰爭）形成一組英文拚寫可正反兩讀的迴文。瑙曼曾為這件作品寫道，「這個招牌預計掛在任何有戰爭開打的地方。」

而《吃/死》，則是將「EAT」（吃）疊在「DEATH」（死亡）中間，將兩個不同含義的詞語合二為一。原始和戰爭，吃和死，兩組作品中的兩個詞究竟是相對還是相生似乎很難界定。也許這可以大膽地解讀為瑙曼為觀眾留下了思考空間，去探索兩組詞語，乃至它們所象徵的事物之間的關係。

談到詞語，瑙曼的許多作品體現了他對語言的興趣與巧思。展品《謝謝你》，畫面特寫瑙曼本人的面部，他在屏幕中以不同節奏和強度，持續念着：「Thank you（謝謝你），thank you⋯⋯」諾曼通過對「Thank you」這個日常用語的復讀來解構語言，揭示其內在的模糊性，捕捉語言溝通的簡單與複雜之處。

另一個極具視覺衝擊、以面部特寫和日常用語復讀為表現形式的展品是《小丑酷刑（我很抱歉與不，不，不）》。小丑常被認為是創造歡樂的人，但幾乎無人思考他們是否擁有拒絕傳遞歡樂的權利。屏幕中，小丑面帶紅、綠色滑稽妝容，表情猙獰地反復喊道「我為我所做的感到抱歉，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以及「不，不，不！」這件作品中，小丑罕見地從客體轉為主體，由滑稽的取悅者成為憤怒的嘶吼者。這件展品象徵有關禁閉、監控甚至虐待，記者認為它也可以象徵「失權」與「獲權」，用最日常的語言聚焦「小丑」一類人們平常鮮少留意的群體，在藝術中「還給」他們本應該有的權利。

瑙曼的一個獨特藝術表現形式，是身體運動的姿態。《對立式平衡研究，一至七》是瑙曼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以7個大型錄像投影呈現出瑙曼以對立平衡的姿態行走，他的體態參考古典雕塑人物將重心集中在一隻腿上的站姿，扭動着臀部，不斷想要擺出典型的對立式平衡姿態，卻一次次失敗。

循環播放這一運動過程的影片，以正片和負片色調呈現，時而以水平分割，建構出對立與平衡的姿態。瑙曼的身影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若干塊，通過數碼影像效果，顯示社會對人、人對他人的某種「關切又冷漠」的關注與審視。而瑙曼在影片中的體態並不是理想化男性形象，影片又並未完全按照所謂「黃金比例」來分割畫面，因此也可以將作品解讀為，對以白人男性身體為象徵的父權制力量的解構。

作品《走直線》同樣由瑙曼出鏡，以身體運動片段展示主題。這個三維錄像作品將瑙曼的上下半身分別呈現於兩塊屏幕，上下半身的運動並不同步，戴上3D眼鏡後，瑙曼立體的顫顫巍巍的行走傳遞出一種「脆弱的平衡感」。而影片中瑙曼年邁的身軀亦與科技的進步形成映照，讓人思索時間的推移帶來了什麼，又拿走了什麼。

作為著名當代先鋒藝術家，瑙曼用「相生與相對」創造藝術，表達自己對現世的感知。無獨有偶，展覽舉辦地大館前身為舊中區警署，儲存過許多囚犯「鐵窗生活」的故事，而今成為藝術園地，同樣極具對比色彩。

走出瑙曼的展廳，下樓便是昔日牢房，參觀了牢房再向外走，只見一個滿是參觀者自在休憩的廣場。過去與現在、禁錮與自由形成極大的反差，而這個頗具歷史感的場地又為在此舉辦的藝術活動平添一分特別的味道，不失為一種奇妙的平衡。瑙曼的靈感源於對人間的沮喪，而這份沮喪為他孕育獨特作品，帶更多人關注他關於世界、關於同理心的所思所想。對比與平衡，就這樣變得具象化。

參觀信息

日期：2024年5月15日至8月18日（逢周一閉館）

時間：上午11時至晚上7時

地點：大館賽馬會藝方

類別：博物館、藝廊或公共空間

票價：120港元

購票方式：可於大館官網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