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迎新變「欺凌營」　專家促監管「等級制」

香港文匯報報道，香港大學護理學會迎新營爆出俗稱「組爸媽」的學長涉嫌吸食大麻、非禮新生等醜聞，引起輿論關注。縱觀全球，校園迎新營活動非常普遍，不過部分活動如今常涉及羞辱折磨，甚至演變為違法犯罪。心理學家指出，欺凌問題與迎新營等組織的「內部等級制度」密切相關，經常施壓新生以嚴苛條件換取入會標準，校方除監管外也要加強引導，鼓勵舉辦有助適應校園生活的活動，避免讓迎新營成為「欺凌營」。

迎新營的傳統可追溯至美國部分大學的「兄弟會」（Fraternities）或「姊妹會」（Sororities），這些學生組織經常舉行活動招募新成員，讓新人獲得展現個性、融入團體的機會。迎新營的活動規則、遊玩內容和賞罰機制往往不受嚴格限制，由高年級學生自行擬定，在予以學生充分自由度時，也無形中助長了各種極端活動的可能。

美國22年來逾百學生死於迎新活動　有新生曾被迫飲酒致失明

《衛報》引述美國一項統計顯示，從2000年到去年，全美有至少101名學生死於迎新營或學生組織活動。2019年密蘇里大學一場兄弟會迎新活動中，18歲新生桑圖里被迫飲下1.75升伏特加酒和兩樽啤酒，最終因酒精中毒導致大腦嚴重受損，雙目失明且無法行走。兩名向桑圖里灌酒的學生被控欺辱重罪，涉事兄弟會也宣告解散。

關注校園欺凌問題的俄亥俄州臨床治療師佩里諾解釋，迎新營的欺凌行為，有時會被學生視作某種「證明」，「這些群體會透過施壓、恐嚇或羞辱等方式，讓被欺凌者證明自己的歸屬感。這種儀式建立並鞏固了等級秩序，每個人都參加且無人負責。濫用權力、折磨他人身心的行為，其實就是虐待。」

學生組織視欺凌為一種成人儀式

佩里諾的兒子泰勒2019年也曾經歷迎新營欺凌，他當時被蒙上雙眼遭受辱罵，被迫服食過量藥物及飲酒，但涉事兄弟會僅被罰款100美元（約784港元），讓泰勒最終轉學。佩里諾指出，泰勒等人的經歷說明校方缺乏對學生組織的監督，「當泰勒想加入兄弟會，我們想『只要是學校支持的就可以』，誰又知道有校方認證的組織也會鬧出這種事？」

近年有不少新措施用於監管迎新營的不當行為，密蘇里大學就在桑圖里案後，嚴格限制迎新營或學生活動攝入酒精。俄亥俄州也在一名學生2018年因迎新活動遭欺凌致死後通過法案，要求大學管理人員若發現學生活動有違規行為，必須立即上報。不過在多數學校，學生組織的資產並非校方所有，這也讓校方維持秩序或懲罰涉事學生面臨更大挑戰。

研究校園欺凌的心理學家利普金斯指出，校方除加強監管外，也要引導學生形成正確價值觀，「（部分學生組織）會將欺凌視作一種成人儀式，將其當做建立人脈、確定終身聯繫、塑造職業生涯的必經之路。但實際上酗酒只會讓人成為酒鬼，而不會成為更好的人。」

亞裔自組兄弟會欺凌致死頻生　警察誤當亞洲黑幫

在過去20至30年間，因受到美國白人校園兄弟會排斥，亞裔在美國廣泛建立屬於自己的兄弟會。然而近年隨着數量增加，成員被欺凌致死事件時有發生，引發美國社會關注，甚至曾有亞裔兄弟會被警方誤認為是亞洲黑幫。

亞裔兄弟會歷史可追溯至1916年在康奈爾大學成立的Rho Psi，它由數名中國學生成立，原因是當時他們被所有白人兄弟會排擠。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開始，隨着亞裔人口增長，更多亞裔兄弟會在全美範圍內成立，這些組織同時也向非亞裔學生開放。

自2005年以來，至少有4名學生在參與亞裔兄弟會活動期間喪生，並有多人受傷。2013年12月，巴魯克學院的19歲華裔新生鄧俊顯在參加「派—德爾塔—普賽兄弟會」一項名為「玻璃天花板」的入會儀式後死亡。他當時被蒙住雙眼，背後揹着一個沙包，被要求穿過一個結冰的院子。當他暈倒時，兄弟會成員耽誤救助時間，並試圖掩飾過錯。事後共有37名成員被起訴，其中5人被控三級謀殺，其他則被控襲擊、拒捕、欺凌等。

雪地爬行翻滾做掌上壓

2015年3月，雪城大學一個亞裔兄弟會金姓和任姓成員，將3名申請入會的男生帶到一個公園，要求他們在雪地裏爬行、翻滾、做掌上壓等，以懲罰他們「沒有完成當天的任務」。3名學生當時穿着連帽衫、長褲和靴，但不允許戴手套。其後一名男生感到雙手劇痛，前往醫院就醫，證實其雙手無名指和尾指都嚴重凍傷，或需截肢。另一人的手也出現腫脹和水泡。

亞裔兄弟會亦涉及暴力衝突，「派—阿爾法—斐兄弟會」和「人中王兄弟會」於2015年在聖何塞市公園發生爭執並造成一人死亡及多人受傷後，警察起初甚至以為他們是亞洲黑幫。

新加坡大學迎新屢爆性騷擾

新加坡國立大學2016年曾爆出迎新活動醜聞，多名學生被揭涉嫌性騷擾，強迫新生回答挑逗的問題或模仿性愛姿勢。事件引發軒然大波，數個涉事學生組織被取締，30名高年級學生受到處分。校方在事後頒布迎新活動指引，要求對學生組織代表加強培訓，並安排更多安全措施。

新加坡國立大學副校長兼教務長陳永財表示，包括教職員、學生和校友代表在內13人組成迎新活動審查委員會提出多項建議，校方諮詢學生意見後決定採納。

提出任命學生當安全負責人

這些建議包括校方制訂培訓計劃，指導學生組織負責人如何規劃迎新活動、應對緊急情況、保護弱勢學生等。委員會還提議校方設立學生代表選拔小組，評估迎新活動組織者的應變能力和領導力，了解他們的價值觀和道德準則。

委員會也指出，校方應引入更多檢查和保障措施，例如在迎新營中任命至少一名學生擔任安全負責人，與教職員直接聯繫，及時上報並制止迎新活動中的不當行為。教職員也應在迎新活動開始前，向新生說明反饋和投訴機制，提醒新生若遭遇欺凌可以及時求助。

新指引頒布後，新加坡國立大學2018年還發生一次迎新活動爭議事件，有女學生在海灘競賽時被要求脫去上衣、用手遮住胸部。校方知悉後介入調查，強調不容忍有冒犯個人尊嚴的行為，違規學生最終受到處分。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在2019年迎新活動上，一群男女學生在叫喊口號時，不斷重複意指男性性器官的字眼，並作出一些猥褻動作。校方批評相關行為違背了大學迎新活動所強調的安全、尊重和包容價值觀，已着手調查。

加拿大學府推領袖培訓　預防迎新周暴力

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前年的「迎新周」活動爆出性暴力風波，4名學生投訴在學生宿舍內遭性侵，亦有舉報稱活動中有人吸毒，引發數千名學生在校園內遊行抗議。校方在去年新學期開學前重新評估迎新周活動，成立由學生和教職員代表組成的委員會，加強相關活動的安全保障。

依照校方新規，所有舉行迎新周活動的學生領袖，都需參加為期兩周的專項培訓，包括如何保障活動安全、禁止種族歧視、避免酗酒及濫藥等。新生在參加活動前也收到校方指引，包括若遭受性侵和騷擾時如何作出投訴，及時尋求校方幫助。所有學校宿舍員工及協助迎新周活動的高年級學生，也要進行特別培訓，能及時上報性騷擾投訴並協助受害學生。

西安大略大學學生岡薩雷斯和湯普森在入學前表示，她們很期待參加迎新活動，也了解校方的安全指引，會主動制訂安全計劃。岡薩雷斯表示，「聽到一些過去發生的事，讓我有點緊張，但我會加強警惕，也會隨時留意我的飲料樽。」湯普森也稱，「我會保持警惕，與朋友們也會互相照顧。」

「旁觀者效應」致欺凌愈演愈烈

心理學家指出，「旁觀者效應」也會影響校園迎新活動，部分情況下會讓欺凌問題愈演愈烈。在備受關注的美國密蘇里大學桑圖里案中，調查顯示虐待致殘的兄弟會內部就存在該問題，許多成員不願出面制止欺凌新成員，迫使新成員跟從指令，未能及時求助，最終釀成悲劇。

密蘇里州《論壇報》取得的內部調查文件顯示，「很明顯，該兄弟會中有成員直接參與不當行為，更多人沒有出面制止，反而默許了這種做法。這說明兄弟會內部存在『旁觀者效應』，有些成員雖然認為欺凌新成員是錯誤的，但並未按照自己的信念採取行動，也沒有在必要時挺身而出，勇敢反對欺凌他人的做法。」

心理學家解釋，欺凌行為往往是欺凌一方希望在群體中展現領導力，這時主動跟隨協助欺凌他人，或是煽風點火刺激場面升溫的旁觀者，就會讓欺凌行為愈演愈烈。學生們也會傾向與更受歡迎的同伴做朋友，想要更好融入群體，讓自己獲得更多認可，變相助長欺凌行為蔓延。

美國部分大學近年舉行培訓，希望學生認識到「旁觀者效應」的影響，美國東卡羅來納大學就是其中之一。該校學生生活助理溫菲爾德指出，「讓一名旁觀者挺身而出需要相當大勇氣，兄弟會等學生組織應承擔更多責任，保障各類學生活動擁有積極氛圍，讓參與者不用擔心受到傷害和騷擾。」

（來源：香港文匯報A20：國際 2023/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