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滬港人|曹深誠:依海逐夢的公立醫院首位「港醫」

曹深誠醫生是上海公立醫院的首位港籍醫生。他從小立志學醫為幫助更多運動員。在上海工作多年,參與並見證了祖國體育強國的建設,並立志守護更多人。

(大公文匯全媒體 記者 張帆)2022年的卡塔爾世界盃,阿根廷球星梅西是絕對的C位。但身在上海的曹深誠醫生並沒有太多時間守在電視機前看「故人」的重要時刻,「基本都是看精彩回放。」這位出生在香港的運動醫學專家,早在北京奧運期間就是梅西等國際球星的興奮劑檢查醫療主管。之後的十多年至今,他還參與了很多重大國際體育賽事的醫療保障工作。

但無論走到哪裏,他都不會忘記,是上海給了他廣闊的舞台。扎根上海的每一天,曹深誠都因熱愛而忙碌,因使命感而不舍晝夜。

所有志願都填醫科

眼前的曹深誠,身着診療服,戴着醫用口罩,仍掩飾不住運動健將的氣質。這應該源於母校拔萃男書院的全人教育。在這所名校就讀期間,曹深誠非常熱愛體育運動,球類、田徑等等都達到了專業級水準,還曾代表香港隊參加各類國際比賽,獲得過亞太定向越野賽亞軍。

運動又沒有影響他的學業,憶起自己的醫科啟蒙,曹深誠歸功於中學的生物老師。那位老師自己是會考(中學文憑考試前身)的生物實驗考全港第一。「考解剖老鼠,他得到28分(滿分30)。」但在給曹深誠授課時,老師卻給他的解剖成績打了28.5分。「他說之前沒有見過比他好的。」這對年少的他是莫大的鼓舞,也讓他意識到將來能用他的這雙手去幫助更多人。「肯定第一件想到的就是做外科醫生,我又喜歡運動,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學習一項本領,把兩者結合起來。幫助更多運動員。」那一年,他17歲。

中學畢業,曹深誠參加了港澳台和華僑學生全國聯考,所有的志願都填了醫科。遺憾的是,當年很多有醫科專業的內地高校,並不招收港澳台學生。最終,他為了夢想接受調劑前往有港澳台生名額的福建醫科大學。他說,在福建讀書一年後,本有轉學上海的機會,但要求他再從大一重讀,「我不想浪費時間,所有沒去。」

刻苦和堅持為他贏得了優異的成績。報考研究生時,面對北大醫科還是上海醫學院(復旦醫學院前身)兩所名校,因為後者研究方向是「運動創傷」專業,他便毫不猶豫選了上海,他的研究生導師就是國內運動醫學領軍人物陳世益教授,幸運地獲得不少第一手的臨床經驗。

制定受傷後的康復訓練計劃和教會運動者少受傷,是曹醫生日常的重要工作

公立醫院首個港醫

曹深誠說,上海的學習生活並沒有任何不適。作為曾經的定向越野專業運動員,他對周圍環境的適應能力很強,何況這裏有自己夢寐以求的專業。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上海不斷拓寬他的視野,給了他更加廣闊的舞台學習、交流和實踐。

研究生畢業後,曹深誠進入上海華山醫院工作。這所醫院的運動醫學科在陳世益教授的帶領下不僅在國內領先,在國際上也久負盛名。同時,醫院和科室經常舉辦的國際學術交流研討活動,也讓他時刻與國際前沿接軌。還有一點令他非常自豪的是,後來從領導那裏知道,自己還是上海公立醫院招聘的首位港人醫生。

談起自己為何會獲得名院的認可,曹深誠謙虛地說:「可能就因為我是一個港人吧。」但從他之後的描述中,我們不難看出,港人外語水平和聯通國際的交流能力出色,是重要因素。因為外語好,每當學科有國際活動,都會讓他參與接待,這讓他有了與海外專家更多的交流機會。「剛好我來的時候,越來越多國外專家開始對中國感興趣。他們也想透過華山醫院了解中國在這一領域的發展情況。」醫院的專家們對後輩也非常信任和包容,老師還會讓他幫忙翻譯一些國外文獻做診療和學術研究參考。他說,曾經打破世界紀錄的上海籍田徑運動員劉翔,跟腱受傷後的治療團隊自己也有幸參與,當時負責翻譯和整理了很多資料,用於這位「飛人」的術後康復訓練。能夠用自己所長,給病患帶來幫助,給他帶來很大的成就感。

曹深誠(右一)在上海很多重大體育賽事擔任醫療官,這是在上海單車聯賽上與運動員交流。

古老學科現代發展

查閱歷史資料,會發現「運動醫學」在中國有着悠久的歷史。學界還曾把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導引圖》視為中國「運動醫學」的最早文獻記錄。曹醫生介紹,現代意義上的「運動醫學」,是與傳統骨科既有聯繫又有所區別的一門綜合性學科。他舉例說,以往人們肌肉骨骼和關節等損傷後,肯定就是去看傳統骨科。骨科更多的專註骨折的治療,以恢復組織結構原來形狀的接骨、矯正為主。但運動醫學更多的專註於關節、韌帶、肌肉等組織的損傷,注重功能的恢復,一般大眾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貼上膏藥靜養一段時間,「但我們不等一百天,受傷後就立即開始做功能鍛煉,重點是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骨折亦不一定要接骨、打石膏、手術,一些情況可以使用專門的護具。「如果受傷後病人選擇靜養,必定要一段時間減少活動,一些身體機能還會退化,如心肺功能下降、肌肉萎縮等。而我們其實可以做科學合理的康復訓練讓更早更好的恢復。」運動醫學即便手術也是微創為主,如關節鏡手術,用極其細小的可吸收釘子修復軟組織和骨頭等,最大限度減輕病人的痛苦。廣義上運動醫學還會包括多學科的合作以提高運動水平,如心理科、心臟科、營養科等,還會跟運動科學專家、運動及體能教練和專項教練一起溝通合作。

手術等治療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是指導傷者康復訓練。主診醫生根據每個病人不同的情況,制訂不同的康復計劃。功能目標不同,要做的事情也就不同。「一些普通人,可能只要能正常走路就好,但運動員可能要參加激烈的比賽,需要的康復訓練層次就不一樣。」

在上海學習和工作的十多年間,曹深誠親眼見證了國內「運動醫學」的發展和普及,特別是最近這幾年,以上海為例,隨着全民健身上升為國家戰略,城市硬件設施的不斷增加和完善,除了專業運動員,他收治的普通病人越來越多。「運動的種類越來越多,參與度越來越多,所以受傷也越來越多。」他還特別指出,對於「運動醫學」專家來說,先期指導運動者更好保護自己不去受傷同樣很重要。這與傳統中醫的「治未病」有異曲同工之處。他自己做過專業運動員,在香港接受專業訓練,保護自己不去受傷是必修課。科學的訓練方法、訓練姿勢,都可以避免一些傷害發生,還可以讓人的運動生涯更長一點。相對來說,內地運動達人甚至專業運動員在這方面尚有欠缺,有的是太拚,有的是認為運動量越大越好,不知不覺間就傷了。因此,近年來他也會通過看診、授課等多種方式,向公眾推廣科學的運動方法,從而讓運動更高效、運動更快樂、運動的年限更長。「我都希望自己可以運動到99歲或100歲。」

曹醫生在手術中。在現代運動醫學中,很多運動創傷都只需要微創手術治療。

立足上海聯通世界

在上海學習工作這些年,曹深誠恰好見證並參與了體育強國建設的進程。本世紀初,奧運會舉辦權花落北京,不僅帶動了中國體育產業的高速發展,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國際知名賽事來中國推廣和舉辦。如環法單車中國賽、上海國際馬拉松、國際鐵人三項賽等,曹深誠都曾擔任首席醫療官及醫療指揮;F1上海站、國際泳聯世界錦標賽、國際滑冰聯盟花樣滑冰大獎賽中國站、世界短道速滑錦標賽、國際田徑黃金聯賽等等,他也是賽事醫生及主管。他和團隊的出色表現,還多次榮獲比賽組委會的嘉獎。

對一個運動員和體育迷來說,能用所長服務很多自己喜愛的體育明星,也是一大快事。印象很深的就是足球明星梅西、羅納爾迪尼奧。當年,梅西帶領阿根廷國家隊奪得北京奧運足球冠軍,曹深誠作為興奮劑檢查醫療主管,梅西和羅納爾迪尼奧等體育明星的檢查都是他負責。但他卻並未為了追星而忘記自己的專業,因此,當被問起他對巨星有沒有特別的印象,他想了很久,只說出一句:「他們都和電視裏面看差不多。反正那個時候是他們要我的簽名不是我要他們的。」然後露出帶點羞澀的笑容。

當然,與偶像有更多見面機會還是次要的,最為重要的是,他離開自己的夢想——用醫學幫助更多運動者,從未如此之近。近年來,離開華山醫院以後,他還擔任很多涉外醫療機構的特聘醫師,目前在亞洲優質私立醫療健康品牌,始於新加坡的百匯醫療坐診。又在普陀區註冊成立了一家醫生集團,吸引了一批來自不同國家的醫療精英,服務於不同醫療機構,並擔任諸多重大賽事的醫療保障。

還有令他特別開心的是,隨着上海國際化程度的不斷提高,他不僅可以持續與國際頂尖專家交流,「以前我們可能要飛到美國去學一個手術,現在我打開電腦就可以學了。」他的病人也已經遍及全球。「真的有很不少國外病人來上海找我,記得還有一個聯合國工作的高層,一次從意大利,另一次是從埃及特別飛過來找我看病,我覺得上海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曹醫生在比賽間隙為來上海參賽的外國運動員療傷。

守護的人還在增多

曹醫生現在是上海醫學會運動醫學分會康復組委員、中國非公立醫療機構協會運動醫學與運動康復專業委員會委員,還在香港及國內於多個運動隊及運動俱樂部擔任醫療顧問。今年還當選為普陀區香港聯會理事。與此同時,他還是一個熱心公益的人,即便是疫情為線下活動帶來阻礙,他也沒有停止參加國際野外醫學協會的教學,指導世界各地的學生急救技能。除了工作和教學,曹深誠還從未停止過進修。2019年,他赴哈佛醫學院研究生院修讀「外科領導力課程」,並於2021年畢業。疫情封控期間,他還完成了5個哈佛醫學院的繼續教育課程,準備在疫情後大展身手。

談及未來,曹醫生還有滿滿的計劃。他說,目前正在團隊中推動各國的醫師交流互鑒,鑽研出更多治療病人的新手法。「法國治療師、美國治療師,都有各自特別的手法。」團隊還不排斥中醫,他自己也曾多次參與中醫藥治療運動創傷的課題研究,並獲得過中國體育科學學會科學技術獎。「我是個很接受和尊重多元文化和技術的人,相信取大家所長,一定能夠有更綜合和完整的效果。」

2022年上海疫情期間,曹醫生在網上的一段視頻非常火。畫面中,他或舉,或托,或提,指導大家居家運動。「站式划船」、「臥推」、「俄式扭轉」……而他選用的「工具」不是杠鈴啞鈴,是幾個孩子。原來,上海不僅給了他舞台,讓他要守護的人又多了許多——他與上海人成家,還有了三個可愛的寶寶。「之前我只有兩件事:醫學和運動。但現在我又是丈夫和爸爸,我的生命裏多了更多職責。」

談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