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強迫「處女測試」辱南亞移民　避談真相拒道歉

（香港文匯報記者 林文佑）英國政府近期修訂法例，將任何類型的「處女測試」視作犯罪，然而在1970年代，正是英國政府公然利用這類測試，強迫大批南亞裔女性移民接受羞辱的身體檢查，受害人數難以估計。美國有線新聞網絡（CNN）報道指出，自詡保護女性權益的英國當局，卻拒絕承認當年利用這些測試控制移民人數的事實。人權組織批評「處女測試」形同「國家強姦」，是對女性私隱最駭人聽聞的侵犯。

所謂「處女測試」亦被稱作「貞潔測試」，即通過目視觀察女性處女膜，判斷其有無性行為史。部分測試更會用兩隻手指探入女性陰道，直接檢測陰道寬度。多項醫學研究早已指出，目前沒有任何方式能夠準確判斷女性是否有過性行為，類似測試只是基於過時的「貞潔」觀念，完全誤解女性正常生理構造。

然而在1970年代，英國當局卻假定部分已婚南亞裔移民女性會隱瞞婚史，以未婚身份投靠英國男性，避免排隊申領簽證。當局更藉此歪曲南亞文化，認為可以用「處女測試」判斷貞潔，進而作為女性已婚或未婚的「醫學證據」。1979年3月一份政府報告中，時任外交部顧問斯蒂芬甚至形容，「我們可以合理假設：來自南亞次大陸的未婚女性必然是處女。」

孕婦臨盆照迫做　累胎兒夭折

英國從未公布過此類測試數目，但外交部1980年的內部文件估算，截至1979年的10年間，約有120至140名南亞移民女性曾接受「某種身體檢查」。單是1977年，一名投靠未婚夫的16歲巴基斯坦籍少女便在嘗試入境英國時遭到扣押，被送往移民拘留中心進行「性測試」。當局最後聲稱她未滿16歲，以此為由將其驅逐出境。

類似的「處女測試」更曾釀成人命悲劇。英國性別權益倡導者威爾遜1978年撰書引述實例稱，一名來自孟買的18歲孕婦與丈夫前往英國，當局卻不顧孕婦分娩在即，將她強行送往拘留中心接受「表面檢查」。由於未能及時就醫，新生兒最終夭折，讓這對年輕夫妻承受巨大的喪子之痛。

1979年被踢爆　聯國批侵犯人權

直至1979年1月，英國《衛報》披露一名35歲印度籍女教師的遭遇，連串「處女測試」才終於被公諸於眾。迫於輿論和訴訟壓力，英國內政部當年2月發表聲明，承諾不會再進行此類測試，並向受害女教師賠償500英鎊（相當於現時約2.8萬港元）。但由於問責制度不完善，內政部至今仍對這段真相避而不談，更從未向受害人致歉。

如今數十年過去，「處女測試」帶來的傷痛依然難以彌補。2015年，負責為酷刑指控提供專業諮詢的歐洲獨立法醫專家小組強調，強迫施行歧視性的「處女測試」，只會讓受害人承受嚴重身心痛苦，屬於「殘忍、不人道且有辱人格的酷刑」。聯合國轄下多間機構2018年聯署聲明也指出，所謂「處女測試」本質正是侵犯人權。

「南亞女有性行為即已婚」　政策「理據」盡顯殖民思維

英國政府於1970年代強迫南亞移民女性進行「處女測試」，所謂「理據」卻是源自對南亞的刻板印象，當局屢次將貞潔與婚姻相關聯，認定任何南亞女性「有性行為即屬已婚」。多名歷史及社會學家批評稱，英國當局基於這種刻板印象侵犯人權，正是英國殖民歷史根深蒂固、對南亞裔尤其女性歧視深入人心的體現。

美國歷史學家伯頓解釋稱，南亞女性在歷史上被英國殖民者視作溫順、傳統、服從男性的妻子，甚至是「宗教習俗和不文明行為的無助受害人」。不少英國男性都相信，殖民時期的南亞女性會服從自己。即使印度早已脫離英國殖民統治，這種思想仍未根除，甚至體現在英國移民政策中。

認定無勞動價值

美國記者史密斯和澳洲福林德斯大學社會科學教授馬爾默也強調，與被視作勞動力的南亞移民男性不同，女性被英國當局認定為毫無勞動價值，其社會和經濟價值完全由身體決定。若要合法進入英國，她們必須承認自己處於從屬地位，被迫承受種種偏見，這也正是「處女測試」肆無忌憚的原因。

分析還指出，英國於1960至1970年代迎來「性革命」，讓英國女性獲得更多的性自由。與此同時，眾多南亞女性移民卻被迫接受「處女測試」，承受因種族歧視和保守觀念帶來的羞辱。這種明顯的偏差極具諷刺意味，亦體現在移民議題上，政府適當執行程序和濫用職權之間只有非常細微的差距。

1979年掀多國示威潮　引發英印外交風波

英國當局1979年被揭發針對南亞移民女性進行「處女測試」後，英國社會一片嘩然。印度等南亞國家更掀起抗議浪潮，一度引發印度與英國的外交風波。時任印度總理德賽便致函時任英國首相卡拉漢，以及印度駐英副高級專員納薩雷特，就「處女測試」事件向英國外交部副部長盧亞德提出強烈抗議。

印度作家布塔利亞回憶，針對「處女測試」抗議浪潮爆發時她只有20多歲，許多示威場景至今歷歷在目，「我的母親蘇巴德拉領導一個女權組織，她和人權律師喬普拉站在人群最前面。我們所有人都站在新德里的英國駐印度高級專員公署門前高喊口號，我的母親還跳起來攀上大門，只為遞過一份備忘錄，呼籲英國當局停止這種行為。」

「處女測試」事件也在英國引發大規模抗議，多個移民團體先後在希思羅機場和倫敦市中心示威。曾參與機場示威的家暴救助中心「紹索爾非裔姐妹會」署理主任古普塔批評稱，英國政府非常虛偽，「他們現時要保護弱勢女性，卻將不愉快的歷史忘在一邊。」

移民二代轉述母經歷　發聲者冰山一角

《衛報》女記者庫爾希的母親當年是其中一名慘遭英國政府「處女測試」的南亞裔移民，庫爾希在多年後撰文講述母親的經歷，指出還有很多婦女同樣身受其害，只是不敢發聲作證。

庫爾希的母親在1976年從巴基斯坦赴英，希望與任職醫生的丈夫相聚，雖然她已取得簽證，但在希思羅機場入境時，仍被移民部門官員要求進行「處女測試」。庫爾希母親當時以為只是正常程序，故聽從指示隨同官員進入房間內，被要求除去衣服並躺下來接受檢查。

「他們就是想證明權力」

雖然庫爾希的母親未能記起負責檢查的醫生是男或女，但她當時所感到的羞恥仍在心中留下烙印，而且不敢將事件告知丈夫，「當你展開新生活時，便會忘記一些事物，但現時回想起來，那是侵犯我的權利。」庫爾希的母親表示，雖然自己持合法文件赴英，卻仍被針對，估計是自己的膚色和巴基斯坦籍身份所致，原因在於西方國家婦女不會遭受如此對待，「他們就是想證明自己擁有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