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議員專訪|劉智鵬:看連環圖迷上研究歷史

劉智鵬表示,實施香港國安法、完善選制後,香港開啟了良政善治新局面,是他參選立法會議員的其中一個因素。

大公報記者 黃釔淼 吳俊宏(文) 林少權(圖):「只有站在歷史的角度認識自己的過去,知道自己在何處,才能明白未來往什麼方向發展。」

香港國安法實施、選舉制度完善後,香港舊染既除、新機重啟,形成了良政善治、海晏河清的新局面,許多先前對政治望而卻步的知識分子、專業人士紛紛積極參政議政。「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嶺南大學歷史系教授、新任立法會議員劉智鵬用出自《論語》的話來形容自己身份的轉變。學者出身的他決心推動改革本港的中國歷史教育,令年輕人感受歷史之「過癮」,又呼籲香港檢討文化政策,立足中華文化之根,廣納世界文化之精華。

回憶自己如何走上歷史研究的道路,劉智鵬坦承「可能真是偶然」。小時候看連環圖,有《東周列國志》、三國、水滸的故事。家裏又剛好擺了「幾大奇書」,《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細細個我就覺得好好睇。」劉智鵬說,「開始對歷史有興趣。」《三國演義》是關於歷史大局的故事,有很多權謀;而《水滸傳》與社會史有相近之處,有更多關於人性的內容。《西遊記》呢?「會學到中國外面還有一個世界。」

學者心態 「曾只打算在學術界打拚」

劉智鵬說,自己讀書的時候中史科成績一直都相當不錯,直到進入大學,升上二年級的時候面臨專業選擇,當時覺得要對人生、對社會有實質貢獻的話,學歷史會「穩陣」點。再後來從美國讀完博士回到香港,一開始只打算做個學者在學術界打拚,但逐漸開始擔任公職,劉智鵬認同這也是中國文人的一個傳統。「初中讀孟子講『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我就一路記住作為一個讀書人,沒有理由只為了滿足自己的興趣而讀書。」

對劉智鵬來說,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裏有着重要的意義。一方面是了解我們的傳統。他說,「中國有幾千年歷史和文化,我們很多時候在不知不覺間做的事情,以及我們的價值觀,都是祖先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另一方面是知道我們往何處去。他說,「我們國家從古代一路走過來,19世紀中遭遇了千年未見的劫難,一直到20世紀前半幾乎亡國,然後才有機會從一個貧窮落後的局面,走向追求民族復興。只有站在歷史的角度認識自己的過去,知道自己在何處,才能明白未來往什麼方向發展。」

「本土思潮」 非基於真實歷史

劉智鵬說,在大學教授歷史,他更想令學生「安身立命」,在處世、做事、做人方面有所幫助。他笑稱,當時嶺大開設歷史系是「爬逆水」,因為有些其他學校的歷史系都快運作不下去了。但當時學校提出了不同的定位,他的想法是學生未必要走上歷史研究的道路,去做一個職業的歷史學家,而是通過提供歷史的基本訓練,讓學生形成分析思維,將來從事各行各業都有用。他說,後來歷史系的畢業生果然從學校到航空公司、投行都有,作為年輕人的第一個學位,讀歷史的訓練應該是理想的,之後可以轉讀醫學、法律,也可以繼續讀相關的專業。

不過,劉智鵬認為香港近年興起所謂「本土思潮」並非一種「尋根」。他指出,當中有些陳述的目的是為政治服務,並不是基於真實的歷史,這些內容不僅給市民造成誤導,亦給真正的歷史研究帶來困擾。「譬如我們喜歡看金庸小說,但不能把金庸小說中所講的故事當成真的歷史。在香港媒體上有很多歷史故事的報道,但我覺得大家要分開他們。」

劉智鵬議員簡歷

職業

•嶺南大學協理副校長(學術/對外關係)

•嶺南大學歷史系教授

學歷及專業資格

•華盛頓大學哲學博士(歷史)

•香港大學哲學碩士(中國歷史)

•香港大學文學士(中國歷史/日文)

研究領域

•香港歷史、明清中國、近代中國、

中國思想史

授勳及嘉獎

•銅紫荊星章(2020年)

資料來源:立法會、政務司、嶺大歷史系

靈活學習 一包鹽已包含歷史故事

身為學者,劉智鵬致力推廣歷史教育。圖為他在二○一八年,與浸大同學分享如何運用口述歷史的方法進行香港歷史研究。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史和近代中國的苦難經歷,是每個中國人共同的歷史記憶,串聯成大家一樣的愛國情懷。劉智鵬認為,特別在青少年時期,是一個人歷史觀、價值觀形成的重要階段,了解歷史、學習歷史,是培養家國情的重要載體。但是,香港的教育體系,中國歷史科長期被忽視,甚至逐漸喪失中學必修科的地位,導致學生未能全面系統地接受中國歷史教育,情況令人擔憂。

擺脫死記硬背

「有一次在大學講授中國近代史,講完竟然有學生站起身拍手掌」。這令劉智鵬感到疑惑,細問之下得知,原來中學與大學在歷史的教學方式上存在很大的差異。中學為了應試,歷史科變成了「背誦科」,長期以來,消磨學生對歷史的興趣;而大學的歷史教育,卻是注重批判性思維,培養學生思考歷史事件的前因後果,細挖歷史背後的趣味故事。「我希望中國歷史科可以重回香港高中的必修科,但必須要改革中史科的教學方式。」劉智鵬說,新的中史科的考評方式可以採取「達標」與「不達標」的方式,學生應該係享受閱讀中國歷史,而不是要強迫學生去背誦歷史,「死板的背誦只會令學生更加討厭中史」。

劉智鵬想推動以專題的方式去講歷史。他舉例說,現在去街市買一包「鹽」,可能五元六元一大包。原來在春秋戰國開始去到晚清,一直都是「貴到抽筋」。為什麼會這樣呢?他說,我們可以從這包「鹽」貫穿中國文明5000年的歷史、文化、地理、政治、經濟。  鹽從哪裏來?在中國東南沿海地區,最遠去到山東,我們讀春秋戰國時期齊國歷史的時候,總是說「齊國有漁鹽之利」。為什麼鹽那麼貴呢?劉智鵬續說,古時候的鹽是特殊物資,由國家壟斷與掌控,加上地理位置的影響,運輸費用也很高。另外,古代的鹽稅非常高,由鹽官負責徵收鹽稅,各環節都要繳納稅。民初時期,鹽也是很貴,主要是交通運輸的問題。當運輸改變後,鹽就能通過廉價的運輸去到其他地方。

「中間亦可加插『辣椒』的故事。」為什麼川菜是辣的?他解釋說,辣椒原產於墨西哥一帶,經過大航海來到了中國,沿着長江一直影響到貴州、四川、湖南等地,大概是清朝中後期開始流行吃辣椒。「點解又改變唔到淮揚菜呢?杭州菜、上海菜沒那麼多辣的東西呢?因為又和鹽有關係。」劉智鵬說,湖南到四川,在晚清到民國時期,鹽都是很貴的。為了保鮮和調味,以前會用鹽,但發現辣椒便宜好多,用辣椒調味即可。但江南地方物資豐富,又是沿海一帶,所以鹽的產量比較多,成本亦比較低。一包鹽,已包含不少歷史知識及故事。

新舊平衡 致力文物保育 體現文化傳承

劉智鵬十分關注保育工作,更出任保育歷史建築諮詢委員會主席。圖為他與發展局局長黃偉綸(中)公布第六期活化歷史建築夥伴計劃的詳情。

劉智鵬多年來擔任文物保育方面的公職,曾出任古物諮詢委員會委員、活化歷史建築諮詢委員會委員、城市規劃委員會委員,現在也仍然擔任保育歷史建築諮詢委員會主席,見證了多年來香港文物保育的進步。「經過那麼多年,在保育上無論政府、民間還是私人產業都有比較正面的處理。」

應參考內地成功例子

他說,當年古諮會為1444幢歷史建築評級的時候,還不時有業主寫信反對。「但近年很多業主過來查詢,希望我們幫助他們的房子評級,又或者評級後如何活化,希望我們提供專業的意見。」如今很多私人業主很樂意用某種方式保留或者活化歷史建築。劉智鵬認為,這說明舊的東西不一定要去除,舊和新之間有一個平衡,能體現文化的傳承。他說,在舊區重建方面最近市建局有個中環街市的個案,在保留了舊街市之餘,也注入了新的活力。

而在宏觀角度,劉智鵬建議用規劃的方式來解決保育問題。他說,以往的發展方式是拆了舊的房子造新的,灣仔、上環這些舊區如今已經面目全非,因為當時規劃發展的時候找不到適合的地方去替代。但內地有很多例子已經表明舊區可以整體保留,比如蘇州古城得以保留園林,這樣才能解決保育的問題。

他又舉例說,油麻地一帶希望可以大片保育土地,已經討論了二三十年,但政府仍然停留在過去,沒有一個前瞻性的做法。他認為,香港應該大力開發新界,一是可以令香港不那麼擠迫,二是可以避免拆舊區重建新區。他說,在過去幾年的討論中,鄉議局也非常支持開發新界,希望用有效的方式釋放土地空間。現在香港仍然有兩套規劃,市區一套、新界一套,顯得不合時宜。在他看來,新界早已不是當初的租借地,「新界也是特區的一部分,跟香港、九龍沒有區別。」

兼收並蓄 港是多元社會 忌盲目排外

「其實我相當懷念小時候的街坊、鄰里、朋友,特別有些同學的父母,其實沒幾個能講得正廣東話。除了外省人以外,就算東莞來的都有口音,潮州話更不用說。都是很『得意』的,就是香港多元文化的一個表現。」劉智鵬回憶道。「之後我們強調本土化,變成排外,排斥廣東話以外的語言。這樣的社會現象,我覺得是不理想的。」他說,香港一直是個移民城市,「我們曾經也是新移居人士或者新移居人士的第二代。當時的社會接納我們的父母、祖父母,現在為什麼不可以接納新一代呢?香港應該考慮這個問題。」

劉智鵬說,香港人講英文、講普通話,其實不用那麼字正腔圓,帶點口音也是沒問題的,是自己出身的證明。同樣,內地的朋友講廣東話帶自己的鄉音,又有什麼問題呢?「我們就是這樣的多元社會,這樣才是香港。」

不能學習外國歪風

「我們經常說香港是一個中西文化交流的地方,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在香港碰頭、交匯,撞擊出獨特的香港文化。其實這個說法也有點虛無,撞出什麼東西呢?」鴛鴦常被看作香港文化的象徵,劉智鵬亦以鴛鴦舉例。鴛鴦的底其實是港式奶茶,加了咖啡進去。我們喝鴛鴦的時候,也能喝出港式奶茶的茶香。他說,香港文化應該有本身一個「根」,否則沒有自己的定位,就會變得朦朧模糊。

在劉智鵬看來,香港要發展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應該首先給香港文化定位,立足中華文化基礎,再吸收外面的文化。有了這樣一個定位,先能在融合中有所取捨。「外國哪些文化比較『正』我們就吸收,哪些文化比較差我們就不學習。不是隨便兩個文化撈在一起,這撈不到什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