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年代》裏的中國人（上）

文/趙鵬飛

上周，第27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落下帷幕。全景式展現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歷史畫卷的電視劇《覺醒年代》，斬獲多個重要獎項，成為最大贏家。這部創造收視奇跡的國產主旋律劇集，在尊重歷史忠於人性的創作宗旨之下，把100年前，一群矢志要為病入膏肓的舊中國，尋找起死回生藥方的中國人，真實、鮮活，又質樸地再現熒幕之上。情真意切之處，讓無數100年之後觀劇溫史的年輕人，感同身受之際，淚眼相對。

說其真實，是此劇拋棄了以往主旋律劇套路中的通病——主要塑造的人物，一出場就得到主角光環加持，從思想到人格，從外形到為人處世，完美到無可指責，一張口便是充滿哲理光芒的言辭，一走路腳底便如同生風一般不似凡人；與主角對立的反面人物，從嘴臉到形體，從笑聲到舉止，彷彿每一個毛孔滴答着醜陋奸險和骯髒。比如劇中的陳獨秀，出場時不僅蓬頭垢面吃人剩飯，還遭人迎面啐了一口。長子陳延年，不僅當面痛斥其不侍父母禍殃族人，甚至在很長時間內，稱其虛偽直呼其名。身為父親，陳獨秀也跟大部分中國式的父親一樣，作風強悍，不善於與兒子溝通，情急之下還會動粗。即便是要表達關切疼愛，礙於嚴父的顏面，始終放不下身段。

劇中對於陳獨秀心路歷程和思想認識提升過程的刻畫，也真實可信。從無望消極到掙扎回國，創辦《新青年》雜誌時立誓20年不談政治，時局惡化國事日艱，又自食其言撰文公開指責當局；從無政府主義到信奉文章救國，從堅信美國總統威爾遜提出的公理戰勝強權，到巴黎和會之後幻想破滅，終於和李大釗一起，決意要用馬克思主義喚醒國民。沒有人生下來就是聖賢，就懂得真理。陳獨秀為人父、為國之有識之士的成長軌跡，層層遞進，樸素直白又不失深邃，望之親切可信，全然不似冰冷史書上的刻板生澀。

說其鮮活，是劇中一大批年輕學子身上迸發出的朝氣，隔了厚重的100年歷史煙塵，仍然令不同年齡段看劇的人，深以為然。圈粉無數的陳延年，叛逆與執着並行，偏激與堅毅混合，對民族命運國家前途的擔憂和探索，讓這個帶着弟弟陳喬年，自食其力半工讀求學的年輕人，眼裏始終閃耀着奪目的光芒。對名滿天下的父親家長作風的堅決反抗，對異母弟妹誠摯的憐惜疼愛，對志同道合的同學朋友熱情理性，鄰家小哥一般陽光質樸，為着探尋理想中的美好中國，在最好的青春年華，和弟弟喬年先後慷慨赴死。

如今，在上海龍華烈士陵園紀念書籤上，還印着陳延年28歲時說過的一段話：

我們的黨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也不是從地上生出來的

更不是從海外飛來的

而是在長期不斷的革命鬥爭中

從困苦艱難的革命鬥爭中生長出來的

強大出來的

英勇就義前，陳延年拒絕下跪，堅持「革命者只能站着死」，最後被殘忍的行刑者按在地上，亂刀殺害，時年僅29歲。一年後，弟弟陳喬年在上海龍華被殺害。慷慨就義前，喬年留給同志的最後一句話便是：「讓我們的子孫後代享受前人披荊斬棘的幸福吧﹗」

很多看完劇集的年輕人，在網上相約，一定要去安徽合肥看看。因為那裏是陳氏兄弟的家鄉，那裏有一條延喬路，延喬路的盡頭，叫繁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