蔦屋書店落戶上海 定位「文藝策源地」實體書店方興未艾

上海上生.新所蔦屋書店顧客絡繹不絕,目前採用預約制(香港文匯報記者 章蘿蘭攝)

(香港文匯報記者 章蘿蘭)網購、電子閱讀大行其道的今天,全世界實體書店都面臨經營困境,單一的賣書功能早就無以為繼,執着於周邊文創也已令人審美疲勞。近兩年來,數間顏值、口碑兼備的實體書店在上海相繼開張,其中新晉網紅蔦屋書店去年年末揭開面紗以來,果真受到文藝老中青年的熱烈追捧,箇中經營哲學或可作為「他山之石」——若致力於成為「文藝策源地」,令漫無目的的讀者能自「別人的書架」上受到啟發,從「提案」中汲取靈感;若書籍不再僅僅用作出售,更可拿來鑒賞、珍藏;若店家能似《查令十字街84號》中的男主弗蘭克,提供專業、溫暖的個性化服務,一間實體書店就仍有線上渠道不可取代的獨到之處。

蔦屋書店的歷史無須贅言。1983年,蔦屋書店母公司CCC(Culture Convenience Club)創始人增田宗昭在家鄉大阪枚方,開設了一家集音像製品租賃和圖書銷售於一身的蔦屋(TSUTAYA)。逾30年後,CCC在全球經營約千家門店,由空間設計師池貝知子、英國設計團隊Klein Dytham Architecture與日本平面設計師原研哉三方合作打造的「代官山蔦屋書店」,還被選為「全世界最美的二十家書店」之一。

建築獨特最新亦最老

從硬件角度而言,上海蔦屋書店相較代官山店毫不遜色,徜徉書店恍若置身建築博物館。上海新店坐落於上生.新所園區內97歲「高齡」的哥倫比亞鄉村俱樂部,上下兩層面積達2,000平方米。前述歷史保護建築由上世紀20、30年代活躍於上海的著名美國建築師艾略特.哈沙德操刀設計,曾是在滬僑民的社交休閒場所。

上海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店長祁祺在接受香港文匯報專訪時表示,相較於其他城市的蔦屋書店,上海新店有兩大特色。

首先是建築與設計本身,在全世界所有蔦屋書店中,上生.新所店最新,亦是最老。最新開張的書店,選址一座建於1924年的古老建築,在設計細節方面自然與眾不同。上海新店請到蔦屋銀座設計團隊進行內裝設計,整體理念既要保證書店的功能,同時也要展現老建築的風貌,故此原建築中的壁爐、柯林斯柱、地板、樓梯等特色部分,均予以完整保留。

第二大特色即為上生.新所店的主題。由於主題衍生各異,全世界蔦屋書店千店千面,上生新所店立足美育,定位「文藝策源地」,希望讀者能在此感受美、發現美,書店選品亦將藝術類圖書作為主軸。整體陳設上,一樓以「磨練知性」為主題,文學、生活方式、工作人生等書籍集中於此,引導讀者理性看待世界,拓展認知邊界;二樓則營造了具有現代感的空間,選品亦重於感性,雕塑、裝置、建築、手工藝、藝術類珍藏本成為展示主角。

特設「提案師」深挖圖書趣味

既是書店,選書策略一定是核心。在祁祺看來,上生.新所蔦屋書店的選書邏輯不同於圖書館,也與綜合性書店有異,例如蔦屋不會堆砌、推介新書、暢銷書,而是通過其策劃的「生活方式提案」,將書籍按選題陳列。他提到了新上線的居家旅行選題「Staycation」,疫情期間多數人無法遠足,但並不妨礙每天擁有度假日的心情,書店便將與主題有涉的書籍,在顯眼處集中陳列,「參與主題的一類書,關於如何打造一個美好家,長時間居家可能需要換個傢具、擺個小綠植,或是整理書櫃;另一類書則關注心靈度假,其中就有一些可以用度假心情,愉快讀完的小說。」有些主題雖然也會有暢銷書參與,但絕不僅僅因為此書暢銷,若與主題無涉絕不會將之隨意拼湊。

書籍如何在書架上陳列,亦暗含蔦屋式邏輯。例如藝術類書籍,除了關注時間脈絡、藝術流派、代表藝術家,書店更在藝術家分類陳設方面費了諸多腦筋,會特別留意陳設相鄰,或者相近的兩位藝術家之間,是否存在師承、關聯。

「書店布局需常換常新,經常調整,例如書架的陳列邏輯、選題,最好時時充滿新意,於某些經常光顧的讀者而言,如果每次看到都是同樣的東西,就不會有驚喜感,」論及此,祁祺特別提到了「提案師」。「提案師」是蔦屋的獨有崗位,在蔦屋書店各個區域,散布着小小諮詢台,就是為「提案師」所設。若是藝術類「提案師」,就會負責整個藝術類區域的書店陳列、選品,在此過程中,小到每一本書會放在哪裏,「提案師」都會發揮主觀能動性,絕非冷冰冰的拷貝上級指令。這當然也會對「提案師」的職業素養提出較高要求,其實不少蔦屋書店「提案師」都具有某一領域的專業背景。

「圖書陳列其實非常主觀,如何尋找關鍵詞,如何更好地分類,如何呈現箇中邏輯,令讀者能夠對此產生興趣,我們會鼓勵員工提出自己的建議,」祁祺舉例說,如果有一個選題是「人類群星閃耀」,可能在常規理念中,此分類當集中一些推動歷史進程的科學家或政治人物,但可能年輕的「提案師」就會選擇放一本有關周杰倫的書,因為周也是星光熠熠,「我覺得也沒有問題,只是需要大家多一點溝通、磨合。」

選品物有所值

美國女作家海蓮.漢芙的書信體小說《查令十字街84號》,被譽為「愛書人的聖經」。一間書店若能提供既有溫度、又不乏專業見解的服務,定會令諸多愛書人一見傾心。蔦屋的「提案師」,不由令人聯想到弗蘭克,其重要職責之一,即是與顧客溝通。蔦屋創始人增田宗昭也在其《蔦屋經營哲學》中寫道:「以前所說的生活提案,與今後社會需要的生活提案方法不同。我們從通過電視、雜誌向多數人提倡某種生活風格的時代,過渡到了必須向多樣化的個人,提出一對一的生活風格提案的時代,不了解每個人的生活風格的種類、方向、水平的話,是做不出有用的提案的。」

增田宗昭反覆強調,店舖是為顧客存在的,賺錢只是結果。「顧客來到實體書店,體驗中很大一部分來源於溝通。」祁祺認為,若是具有明確購書目的,此類顧客大概率不會來到實體書店,畢竟現時網絡購物、電子閱讀十分發達,多數光顧書店的讀者,很可能是在此尋找感興趣的內容,「我們的提案會觸發顧客的興趣點,但在具體選書的時候,顧客會產生很多疑問,比如書店有兩本安迪.沃霍爾的畫集,究竟該選擇哪一冊?這時候,『提案師』可能就會因顧客而異給出建議,比如這一冊多是藝術家黃金時期的創作,另一冊雖未集結熱門作品卻非常稀有,若想全面了解藝術家的整個創作生涯,可以考慮購買後者;又如顧客青睞安藤忠雄,『提案師』可能就會推薦他看一下勒.柯布西耶,畢竟前者深受柯布西耶影響。」

因種種原因,內地書店售賣的進口書往往價格昂貴,蔦屋的選品卻讓人覺得物有所值。祁祺透露,其實蔦屋銷量最好的就是這些進口書,因出版年份跨度很大,其中一些出版於十多年前,本身不可能再版,部分藝術、時尚類攝影、繪畫集,甚至完全可作為收藏品,令心儀者趨之若鶩。在上海蔦屋書店,此類限定珍藏本多達百冊以上,其中最貴的一本法拉利全球限量書,售價高達39.5萬元,在書店僅開張一個月後,即已「名花有主」。

時下諸多新興書店紛紛玩轉文創概念,但在蔦屋書店文創板塊佔比非常小。對此,祁祺解釋,除了部分藝術家聯名款,如日本人氣插畫家長場雄為上生新所蔦屋書店開業繪製的限量托特包,一樓所售多數文具、生活用品等雜貨,並不是書店文創衍生品,被蔦屋書店引進,純粹因為物品好用,部分選品僅在中國蔦屋有售。二樓所售多為體現了日本匠人精神的手工藝品,這似乎正傳達了增田宗昭的理念:「不僅是關於藝術的書,我還想在店裏銷售真正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