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如何上好愛國課

文/江 恆

近日，本港熱議「愛國者治港」話題，為何愛國以及如何愛國也成為輿論焦點，巧合的是，我認識的一個香港家庭也正計劃移民，理由也和愛國有關，他們擔心小孩子在香港上學可能會被「洗腦」，到了國外就能夠接受自由的教育，「至少人家不會強迫你必須愛國」。

我相信，有他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在他們看來，愛國似乎是中國的「專利」，談愛國就是被洗腦，而外國特別是西方國家則完全自由，愛不愛國隨你便。果真如此嗎？我隨便舉幾個例子，讓事實自己說話。

比如，美國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便通過立法，國民要效忠美利堅合眾國，升國旗和唱國歌已深入人心，政府早前更計劃成立一個專門委員會，來加強對美國青少年的愛國主義教育。日本政府已將愛國主義教育寫入了中小學教材。澳洲在二○一七年有五名國會議員因擁有雙重國籍而被DQ，今年的入籍考試又新增設了愛國內容，包括必須認同澳洲價值觀。

由於我在英國工作多年，特別想以英國作為例子，好好談談英國如何推動愛國主義。以前我常聽到有人說，英國人不搞愛國主義那一套，比如英國的中小學教材中就沒有愛國主義教育，也沒有常規的升國旗和唱國歌的儀式。其實這種理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實際上，英國人對於為何愛國以及如何愛國，有着特殊的理解，而這是由英國複雜的歷史因素和獨特的國情決定的。

從歷史角度看，英國曾被號稱「日不落」大英帝國，在殖民統治期間，從販賣黑奴，到對華鴉片戰爭，再到印度阿姆利則屠殺，寫下了數不盡的黑歷史，這些道德上的污點實在難以公開宣揚，更不用說編入教科書。儘管多年來不少英國社會學者奮力疾呼，要求將被公認為不道德、不正義的鴉片戰爭列入教材，但始終得不到回應。

另外，英國被稱為不列顛聯合王國，顧名思義就是由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四部分組成，它們之間在歷史上曾分分合合，有着說不清的恩恩怨怨和愛恨情仇，至今它們仍有各自的代表性的旗幟和花卉，蘇格蘭和威爾士甚至保留着自己的語言，到底誰更代表英國充滿爭議，因此如何表達愛國不容易。

儘管歷史和現實的因素，限制了英國人用傳統手段來推廣愛國主義教育，但這並不意味着愛國就是空白，相反他們和許多國家一樣，不遺餘力地培養公民對自己國家、民族和文化的歸屬感、認同感、尊嚴感與榮譽感，其力度與一些港人眼中的「洗腦」，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把英國推動的愛國主義，簡單概括為四個詞來形容：強制融入、打造符號、潛移默化和各自表達。所謂強制融入，就是把抽象的愛國教育與非常具體的事物相結合，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申請英國永久居留權和加入英國國籍時，必須要通過兩個考試，一是英語語言測試，二是「生活在英國」（Life in the UK）。如果無法通過考試，想做英國人就免談。

語言不難理解，即必須認同英語文化，而「生活在英國」考試，需要背下厚厚的一本書，內容涵蓋了英國政治、經濟、歷史、文化方方面面，大到政府法律，小到傳統習俗，一場考試下來絕對可以成為半個英國專家。二○一三年，入籍考試題新增加了「英國的驕傲」內容，要求必須了解和認同英國的基本價值觀，用二○○二年主導引入移民考試的貝理雅政府時期內政大臣白文傑（David Blunkett）的話說：「想要成為英國人，就必須要熱愛這個國家！」

打造符號是指通過強化英國最具代表性的事物，來提升對國家的認同和自豪感。凡是去過英國的人，恐怕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隨處可見的米字旗和王室標誌，其中米字旗不僅飄揚於各大建築物上，還被印在T恤、茶杯等紀念品上，幾乎佔據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至於王室，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認同君主制度，但不可否認的是王室已成為凝聚英國人心的象徵和標誌。

至於潛移默化，是指將英國人喜聞樂見的事物與愛國主義有機結合，並使其成為每個人生活的一部分。比如每年十一月十一日，是傳統的陣亡將士紀念日，英國政府和王室都會隆重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犧牲的英軍，主流媒體會現場直播，以此表達對英國民族歷史的緬懷和崇敬。還有每年各地舉辦眾多的音樂節、圖書、展覽等文化活動，其中倫敦逍遙音樂會（The Proms）的最後一夜，有高唱愛國歌曲的傳統，而要排幾個月才能買到票的莎士比亞環球劇場，更是增加英國人文化和身份認同的最好方式。

最後在各自表達上，鑒於英國的特殊國情，在愛國主義上沒有統一標準，但聯合王國的成員會以不同的方式表達愛國熱情。足球比賽是一個常被拿來引用的例子：當比賽進行時，酒吧裏的蘇格蘭人會唱《蘇格蘭之花》，威爾士人會唱《我祖輩的土地》，英格蘭人則唱英國國歌《天佑女王》。同樣，有人會在汽車上插上代表英格蘭的聖佐治十字旗，有人會在家裏窗戶上掛出代表蘇格蘭的聖安德烈旗，還有人會在身上披上代表威爾士的紅龍旗，此時愛國主義對他們來說意味各自家鄉，但同時也證明彼此都是這個國家的一分子。

歸根結底，普天之下，認同和熱愛自己的國家是每個公民的基本責任和義務，在英國，愛國是一頓英式下午茶，是一部007電影，是一句「保持冷靜，繼續前進」（KEEP CALM AND CARRY ON）的名言，不僅入耳、入腦、更入心，直至把愛國融入到血液之中。